俄罗斯和乌克兰之间围绕着乌东部城镇巴赫穆特的战斗已经持续了7个月，两军的拉锯战已导致至少数千人死亡，数百座建筑物被毁。这座城市正在逐渐变成一片燃烧的废墟。

当地时间2023年3月8日，顿涅茨克，一名乌克兰军人在巴赫穆特市附近的战壕里。视觉中国 图

据美国全国广播公司商业频道（CNBC）3月8日报道，俄罗斯可能逐渐在与乌克兰的冲突中占据上风。俄罗斯私人军事集团瓦格纳的创始人普里戈津（Yevgeny Prigozhin）当天在社交平台上表示：“瓦格纳集团已完全控制巴赫穆特东部地区。巴赫穆特河以东所有地区完全由瓦格纳集团控制。”对此，美国智库战争研究所（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War）表示，带有地理定位的视频证实了普里戈津的这一说法。

另据美联社（AP）8日报道，俄罗斯军队已从三面包围了巴赫穆特，乌军控制下的唯一一条通往该城市的公路已成为俄军炮火的目标，这迫使当地的乌克兰守军越来越多地依赖泥泞的乡村公路。对此，乌克兰国家通讯社8日报道称，乌总统泽连斯基当天表示，乌军部队正准备在巴赫穆特发起反攻。他在7日接受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采访时则警告称，如果俄军控制巴赫穆特，就将拥有攻占乌克兰东部其他主要城市的“畅通道路”。

巴赫穆特究竟在何处？当地有何资源值得俄乌两军在此投入海量人力物力争夺？一旦俄军拿下巴赫穆特，俄乌冲突走向又会有何变化？

几经易名的边陲重镇

资料显示，巴赫穆特是一座位于乌克兰东部顿涅茨克州的工业城市，俄乌冲突爆发前当地人口约为7.1万人。它位于巴赫穆特河畔，是顿涅茨克州巴赫穆特区的行政中心，距离顿涅茨克市（该州的行政中心）约89公里，靠近俄罗斯与乌克兰的边界。

当地时间2023年2月9日，顿涅茨克地区巴赫穆特，前线的日落。视觉中国 资料图

这座城市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571年，最初是哥萨克人建立的边境定居点，以附近的巴赫穆特河命名，后来成为一座设有城墙的城镇。在19世纪初，该地区成为俄罗斯帝国的一部分，并在工业化的推动下开始发展。20世纪初，该城市成为一个以煤炭、铁矿和化学制品等重工业为主的工业中心。

在过往的历史中，巴赫穆特曾多次更名。苏联时期，为纪念在革命初期在该市工作和居住的布尔什维克革命人士费奥多尔·谢尔盖耶夫（此人又称阿尔乔姆同志），1924年该市的名字从巴赫穆特（Bakhmut）改为阿尔捷米夫斯基（Artemivsk）。

二战期间，该城市被纳粹德国占领，犹太人被围捕并被送往集中营，该城市的名字被恢复为巴赫穆特。战后，苏联重新控制该市，该城市的名字又被改回阿尔捷米夫斯基。

1991年苏联解体后，该市成为乌克兰的一部分。据乌克兰独立新闻社报道，时任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推行“去苏联化”政策，作为该政策的一部分，2016年，在经当地市议会投票表决以及乌克兰最高拉达通过后，该市的名称又被改回了巴赫穆特。

在乌克兰独立后，巴赫穆特的工业基础逐渐衰落，但仍然是该地区的重要经济中心之一。该市尤其以盐矿和石膏矿闻名，主要产业包括煤炭开采、化学制品、机械制造和食品加工等。

8年的冲突与7个月的战事

巴赫穆特城市名称变动的背后，是莫斯科和基辅的长期角力，也是当地民众对自己身份认同的屡次割裂，对他们而言，战火纷飞的生活早在2014年就已开始。

自2014年起，随着在乌克兰掌权的亲西方政府全面施行“去俄化”政策，乌克兰东部地区部分民众的不满情绪愈演愈烈。从当年4月起，在顿巴斯地区，亲俄民间武装与乌克兰政府军爆发冲突，双方就争夺巴赫穆特（当时还被叫作阿尔捷米夫斯基）进行战斗。最终乌克兰政府军获胜，巴赫穆特重回基辅政权控制之下，此后虽然双方达成停火协议，但小规模冲突仍然不断。

当地时间2023年3月7日，乌克兰巴赫穆特，民众参加为军事行动中丧生的乌克兰士兵举行的葬礼。视觉中国 图

另据半岛电视台报道，2022年俄乌冲突全面爆发后，3月25日，俄军宣布将战略重点转移到顿巴斯地区。4月18日，顿巴斯战役打响。巴赫穆特从5月起受到俄军炮击。8月1日，俄军对巴赫穆特南部和东南部发起大规模地面袭击，俄乌两军围绕巴赫穆特的战斗正式打响。

乌克兰总参谋部在去年8月14日表示，俄罗斯在巴赫穆特地区取得了“部分成功”。10月，俄方成功占领巴赫穆特郊区多座村庄，乌克兰军队则收复了此前失守的巴赫穆特东部。在这一时期，乌克兰成功在乌东发动反攻，俄军试图攻占巴赫穆特、并同依久姆（Izium）方向的军队汇合围攻乌军的计划破产。

战火在冬季逐渐升级，到2022年11月初，巴赫穆特周边的大部分战斗已经变成壕沟战，俄乌双方都没有取得任何重大突破，在激烈的炮火中，双方每天都有数百人死亡。11月底，俄军突破乌军在巴赫穆特南翼的防线，双方随即开展激烈的争夺战。乌克兰武装部队发言人谢尔希·切雷瓦蒂（Serhii Cherevatyi）将巴赫穆特前线描述为“迄今为止俄乌冲突中最血腥、最残酷的部分”。

去年12月初，俄方消息人士称，瓦格纳集团突破了乌军在巴赫穆特东部的防线，双方已经在该市东部和东南战区展开巷战。12月18日至19日，乌军在巴赫穆特的街区内发起反击，迫使瓦格纳集团撤回东郊，虽然城内交火一度平息，但巴赫穆特郊区的战火仍在继续。12月28日，美国智库战争研究所刊文分析称，俄方已越来越无力维持先前规模的攻击。

随着时间迈入2023年，巴赫穆特愈发成为俄乌两军的交战焦点。俄军于1月 16 日占领了位于巴赫穆特以北 20 公里处的城镇索莱达尔。战争研究所在其评估中认为占领索莱达尔有助于俄军从北部向巴赫穆特推进。2月22日，俄军从东、南、北三方包围了巴赫穆特。3月3日，乌军摧毁了横跨巴赫穆特河的两座关键桥梁，7日，部分乌军撤退至巴赫穆特河沿线。

据美联社报道，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Jens Stoltenberg）就此警告说，经过几个月的激烈战斗后，不排除巴赫穆特在未来几天失守的可能。但他表示，这并不意味着战争转折点的到来。

巴赫穆特价值何在？

自2022年8月以来，俄乌双方虽已在巴赫穆特激战七月有余，任何一方都没有撤退或放弃的打算。巴赫穆特对两国军队来说，利害攸关。

当地时间2023年2月28日，顿涅茨克地区，巴赫穆特附近的恰索夫亚尔，一名妇人站在炮击后的后院。视觉中国 资料图

对乌克兰来说，坚守巴赫穆特有重要的象征价值。据CNBC报道，泽连斯基表示，保卫巴赫穆特的战斗对于乌克兰士兵来说是具有鼓舞性的。一年以来，他们保卫国家的壮举是有意义的。一位驻扎在巴赫穆特的士兵在乌克兰军方发布的视频中说：“目前我们还没有人会撤退。巴赫穆特就是乌克兰。”

多伦多CP24频道3月8日报道称，除去象征意义，巴赫穆特也是乌克兰的重要后勤枢纽。尽管乌军试图通过当地战后一片狼藉的现状来淡化失去该地的影响，但事实正如泽连斯基在3月8日警告的那样，如果俄罗斯军队占领巴赫穆特，俄军将更容易对其他乌克兰东部主要城市发动攻势。

有西方军事观察人士认为，巴赫穆特不过是顿涅茨克州东部的一个小城镇，但俄军仍在增兵，因为对俄罗斯来说，夺取巴赫穆特意味着7个月以来有所进展，并且可以为俄军争取机会，对巴赫穆特往西的更多地区发动攻击。

然而，CNBC报道称，有军事分析人士指出，即使巴赫穆特落入俄罗斯手中，也不会大幅改变俄乌冲突进程。美国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也表示，巴赫穆特之战的象征价值远大于其战略价值。对俄罗斯来说，占领巴赫穆特是必要的，但不足以支撑俄军进一步在乌克兰推进。

自3月以来，经过连续几周激烈的消耗战，乌军在巴赫穆特的防守力量被逐渐削弱，俄军越来越接近夺取巴赫穆特的目标。瓦格纳集团的部队逐渐从南、北、东三面包围了这座城市，乌军唯一的补给通道也遭到俄军炮火的袭击。英国国防和安全智库前总干事克拉克（Michael Clarke）3月7日称，一旦这条通道被彻底切断，乌军将被迫撤退。

美国智库战争研究所分析称，若乌克兰从巴赫穆特撤军，俄军很可能占领巴赫穆特河以东的所有地区，并进一步深入他们尚未控制的顿涅茨克州其他地区。对此，乌军已经加强了巴赫穆特河以西的防线，以阻止俄军深入。战争研究所认为，乌军不太可能一下子从巴赫穆特撤出，可能会寻求逐步撤军，以通过持续的城市战耗尽俄军力量，“现在评估乌军的撤退意愿为时尚早。”

“乌克兰人现在的处境是，他们必须决定是忍受放弃它的象征性问题，还是失去更多的军队来捍卫它。”克拉克说道。